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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业惯例或成获罪理由，厂家把经销商送进看守所！车市“寒冬”下厂商矛盾亟待解决

行业惯例或成获罪理由，厂家把经销商送进看守所！车市“寒冬”下厂商矛盾亟待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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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车网
时间：2019-06-14

　　“因为厂家报案，不只是观致汽车经销商，现在整个汽车经销商群体都人心惶惶，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可能就会被送进看守所。”在6月11日中华全国工商业联合会汽车经销商商会（简称全联车商）召开的“重塑行业合法公平商业模式构建民营企业稳定营商环境”专题研讨会上，一位经销商如是说。就在会议期间，这位经销商职业经理人得知，自己的老板刚刚接到派出所“协助调查”的电话，将于近日前往当地公安局。这一去，是否会被当场拘留并送进看守所，还未可知。

　　厂商间的商务关系如何发展成为“刑事案件”？整个事件的起因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多拿8万返点成犯罪嫌疑人

　　5月9日，刚结束维权的观致汽车经销商卢先生，在回温州的火车上被警察带走。据落款为常熟市公安局的《拘留通知书》显示，卢先生涉嫌诈骗罪被刑事拘留，在被常熟市看守所羁押了20多天后，目前还在取保候审。

　　由于新车型迟迟未发布、承诺的补贴不兑现、零部件无法正常供应等问题迟迟不能解决，观致汽车经销商普遍亏损严重。从2018年下半年开始，包括卢先生在内的近60家观致经销商曾多次维权。今年4月下旬，40多位经销商代表，身着“宝能观致，欺骗经营”、“坑害经销商，还我血汗钱”的T恤，现身车展维权。

　　但令经销商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双方谈判期间，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被厂家以“诈骗罪”的名义报案到公安机关。

　　作为观致汽车维权经销商联合维权小组秘书长的卢先生是第一个被刑拘的经销商投资人。在卢先生收到的《调取证据通知书》上显示，“根据《中华人名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五十四条之规定，我局侦办的20190505观致汽车销售有限公司被诈骗案需调取8辆车在观致经销商管理系统内销售数据及真实的购车合同和购车发票”。

　　原来，去年8月1日为鼓励经销商多卖车，观致汽车销售有限公司发布了2018年零售超纪录奖励政策，如果月销量达到30辆车就可以拿到额外的厂家奖励。卢先生该月只卖了23辆车，随后他自行买断8辆车，因此多拿到8万元的厂家奖励。厂家认为这是诈骗行为，因此向公安机关报案。

　　记者了解到，目前已经有多位不同地区的经销商收到公安局“协助调查”的通知。就在6月11日会议期间，一位经销商负责人表示自己的老板刚刚接到通知，要去派出所接受问话。

　　以前是惯例现在涉嫌犯罪经销商人人自危

　　“因为厂家报案，目前仍有经销商被告知要到派出所协助调查，现在整个行业人心惶惶。我自己已经上了维稳名单，现在坐飞机安检都要半个小时。”广东晖致汽车销售有限公司投资人陈海彬告诉记者。

　　宁波腾峰总经理杨培近来也忧心忡忡，厂家报案的做法对经销商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现在她就担心自己哪天也被抓进看守所，失去人身自由。

　　记者了解到，汽车产销下滑导致汽车经销商经营利润难以保障，原本被高速增长所掩盖的厂商矛盾逐渐暴露。在厂商关系中，厂家长期以来占据强势地位，经销被动执行厂家指令，否则将受到各种商务政策的惩罚。近两年，汽车产品供应明显过剩，厂家将库存压力转嫁给经销商，经销商存在提前或推迟上报销量，在这样的市场环境和厂商关系下不可避免，也是厂家和经销商默许的行业规则。厂家通过经销商管理系统、回访、区域经理查库等方式比较容易了解到这种情况。一位经销商透露，因为厂家对区域销量也有考核，所以有时厂家区域负责人还会主动暗示经销商超报以完成任务。甚至还有系统中经销商报20辆，系统中自动变成30辆，如果这种做法违法，经销商中90%都有危险。

　　一位汽车经销商坦言，在厂家制定的政策下，经销商实际是先以自有资金买下车辆，获得车辆合格证以后，通过扫描合格证报给厂家，从厂家的角度看，这些车实际是销售出去了，并不是无中生有的“虚报”销量。如今行业内约定俗称的规则变成了获罪的借口，经销商们都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我们公司本月完成了7辆，还差1辆完成任务，现在却不敢按照以往惯例上报销量去获得返利，因为我不想进看守所。”他说。

　　返点是经销商维持盈亏平衡重要途径之一

　　多家经销商均向记者表示，为在厂家制定的游戏规则中拿到返利，采取承诺销售的做法达到返利标准是汽车流通行业惯用的做法。由于当前市场批零价格倒挂严重，经销商销售裸车几乎是卖得越多亏得越多，拿到厂家返利是他们弥补亏空的重要途径之一，实际上返利中的一部分也在销售过程中让利给了消费者。

　　北京昌海福江汽车销售有限公司总经理李文博介绍，厂家对经销商的销量每月、每季度、每年都有任务，并且任务都有增长，经销商几乎每年都不可能顺利完成任务。在同品牌竞争白热化的环境下，经销商只能放弃个别季度，保证某个季度拿到返利。

　　根据中华全国工商业联合会汽车经销商商会近期对全国会员企业的抽样调研，79%的经销商反映，所代理品牌主机厂强制要求经销商实时上报零售数据，且上报数据时经销商必须上传发票、合格证等证明文件。另外，有60%的经销商反映，所代理品牌的主机厂长期通过阶梯式销售返利方式考核经销商，并为了销量目标默许经销商在系统中多申报销量。

　　庞大汽车集团副总裁安顺东告诉记者，商务规则决定权在厂家，每年厂家佣金返利销量都有目标，反映在商务政策里，每个双月会浮动变化，推出不同的政策。规则有持续性，经销商也在赌，如何在政策有利的情况下拿到返利。如果厂家产销符合市场走势，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为拿到返利推迟上报或提前上报销售数量反映的是经销商所处的弱势地位。

　　运通汽车集团法务陈秀梅直言，如果厂家任务适当或者在政策可商量的情况下，就不会出现这种现象。厂家没有预判市场，出现产量过剩，还强制向经销商压任务，并将销量与商务政策挂钩是导致本案发生的根本原因。经销商为拿返利、回笼资金只能超报，实际这么做也给经销商造成很大经营风险。

　　北京大成(上海)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陈峰指出，经销商提前或推迟上报销售数量的做法实际是现行扭曲的营销政策导致的。“厂家需要提高占有率，刺激经销商多卖车，经销商则会通过研究厂家政策争取拿到返点。在汽车流通行业内，返点政策是整个行业都遵循的交易惯例。从行业协会角度的看，需要行业组织对促销政策进行指引，引导厂商理顺行业商业惯例，对佣金、返利、金融、保险、上牌等环节进行明确说明，逐步改善汽车流通行业的营商环境。”他说。

　　“承诺销售”是否属于“诈骗”值得商榷

　　在北京大成(上海)律师事务所刑事律师马朗看来，经销商的这种行为，表面上看确实错在“不实之处“，但是尚不能被评价为诈骗犯罪中的实行行为，因为经销商拿到奖励之前已经将车买下，本质上是一种“承诺销售”车辆的行为，至于最终销售给谁，不应当影响行为的性质，更没有对厂家造成损失。相关部门应该从严解释诈骗罪的构成要素，不要把诈骗罪“口袋化”。

　　本案经销商卢先生仍然处于取保候审的状态，说明公安机关仍然将其视为犯罪嫌疑人，所以在此案结果出来之前，广大经销商仍然有必要研究和规避这种刑事法律风险。

　　公开报道显示，2018年11月5日，最高人民法院党组召开会议，最高人民法院党组书记、院长周强主持会议并讲话。会议强调，要切实转变司法理念，依法平等保护民营企业合法权益。要坚持各类市场主体诉讼地位平等、法律适用平等、法律责任平等，依法保护诚实守信、公平竞争，严格落实罪刑法定、疑罪从无的法律原则和制度，坚决防止将经济纠纷当作犯罪处理，坚决防止将民事责任变为刑事责任，让民营企业家专心创业、放心投资、安心经营，让财产更加安全，让权利更有保障。最高人民法院党组副书记、副院长江必新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在当前保护民营民企和企业家方面，应避免把民事争议、商事争议，当作刑事犯罪来处理。这需要最高人民法院在广泛征求意见的基础上，尽快出台相关司法解释，划清罪与非罪的界限，让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能够知所趋避。

　　北京市炜衡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刑事律师郝亚超指出，本案中经销商承担了相应的资金成本损失，以及价格倒挂形成的风险损失，其获利可能并不多。同时，经销商实施的这种行为背后，实际厂家也从中获利，比如厂家销量报表好看和提前回笼了资金。此外需要注意的是，经销商是否要靠返利才能达到盈利，如果不拿返利，经营利润是否会低于市场平均水平。所以在上下游产业链中，经销商通过自负盈亏迎合厂家游戏规则以达到盈利的做法，是否符合刑事案件标准，值得商榷。

　　5月30日，前正道集团高级副总裁单志东，正式加盟观致任观致汽车副总裁兼销售公司总经理。据悉，6月11日单志东与经销商开召开了一个座谈会，表态将尊重历史和行业惯例，经销商退车和返利的要求会得到一定程度满足，最近会签订回购车合同。然而，11日当天还有经销商投资人被公安机关约去“喝茶”，让众多经销商的心仍然悬在半空。

　　全联车商秘书长朱孔源表示，当前我国汽车市场正在经历前所为未有的挑战，经销商经营和生存问题紧迫，行业亟需公平公正的营商环境。商会将根据律师建议向公安机关说明情况，同时促进汽车流通行业回归商业本质，并依照事件进展，向工商联和司法部反映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