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国六排放标准,终于来了。
从2019年7月1日开始,重点区域、珠三角地区、成渝地区提前实施国六排放标准,推广使用达到国六排放标准的燃气车辆。
尽管国六排放标准的施行被锚定在“部分区域”,但它起到的影响,其实是无差别的。
据统计,从7月1日起,执行国六排放标准的省、直辖市共有15个。
北京、上海、广东、深圳这样的一线城市,合乎常理地位列其中。天津、河北、河南等因为帝都的辐射,无可避免地涉及。甚至于海南、杭州、四川等地方,也因为出于各自不一的原因而提前施行国六排放标准。
其所产生的影响,可以从厂商对经销商毫无保留的扶持中窥探。通用为此对经销商进行了30亿的补贴。连一向与经销商存在些许矛盾的观致,针对“国六”地区在网经销商,一次性以现金的形式发放80%销售返利。
正因为这种影响之大,所以国六排放标准会不会引发2019年车市断崖式下跌,一直是一个暧昧不明的问题。
今年的1-5月,我国汽车产销分别完成1023.7万辆和1026.6万辆,两项数据相比去年同比下跌13%。在经销商努力清“国5库存车”的情况下,5月份销量为191.3万辆,相比去年同比下跌16.4%。
比较流行的说法是,宏观经济下行,导致的消费信心不足,再叠加国六排放标准的提前施行,引起的市场观望情绪,最终将会导致2019年汽车消费的下行。
在这种表述里,国六排放标准的提前施行,一直是附加性的存在,只是2019年车市下行的一个催化剂。
但如果放在更大的层面去审视,你会发现它不只是催化剂这样的角色,它甚至比宏观经济的疲软更能决定未来中国车市的走向。
原因就在于:它彻底打乱了大部分车企的产品规划。
事实上,即便是政策制定者本身,对于国六排放标准的施行节奏也是心存疑虑。
从2016年国六排放标准正式发布,计划施行的时间规划为2023年7月1日(国六b)。到2018年,国务院提出2019年7月1日提前施行国六排放标准。时间提前幅度达到了4年。如果按照车企5年的产品研发周期,基本是强硬砍掉了一代车型的过渡时间。
地方对政策的响应积极性更超乎想象。比如深圳,原定上马国六排放标准的时间计划提前至今年的1月。比如广州,原定上马国六排放标准的时间计划提前至今年的3月。比如海南,原定上马国六排放标准的时间计划提前至去年的11月。
最后,是碍于上级、市场、厂商等各方压力,才使得国六排放标准的施行时间同步协调至今年的7月1日。
当政策的施行方尚且面临这种纠结,反馈到市场上,那种不知所措的一脸懵逼就显得严重。
车企是最懵逼的那个。
根据机动车环保网的信息, 截至2019年6月13日,符合国六排放标准并且公开环保信息的车企有93家,车型涉及2080款,存量车辆为411.28万辆。
从这份数据里,有三点显而易见的特征:
1.即便车市环境恶劣,但放在中国2800万辆的市场规模下,411.28万辆满足国六标准的存量车辆,依然凸显了国六产品供给乏力的背景。
2.满足国六排放标准的数量上,合资品牌依然占优,自主品牌处于劣势。
3.即使合资品牌在迎接国六排放标准的准备更扎实,但部分产品依然会因此断档更新,短暂消失。
合资方面,典型如本田。根据袁小华的说法,广汽本田全系车型满足国六排放标准的时间点为2020年。从2019年7月1日算起这半年,产品上的更新断档就会成为影响广汽本田2019年销量的最大变量。
飞度国六车型的迟缓更新,是广汽本田面临这种窘迫的体现之一。直至目前为止,很难再找到一款比飞度更能渗入年轻化市场的触手。但满足国六标准的1.0T发动机依然未出现在飞度身上。
没有比暂停一款代表车型的更新,更能说明国六排放标准对于广汽本田的挑战。
不光是广汽本田。普拉多的停产,也说明了一汽丰田面对国六标准的尴尬。中年男人的信仰是如此的倔强,中大型硬派SUV的利润是如此的丰厚,但普拉多依然敌不过国六排放标准。
站在国六排放标准面前的自主品牌,要尴尬的多。
合资品牌面对的,是销量的下降。而自主品牌面对的,则是命运的十字路口。无车可卖这种最荒诞的假设,因为国六排放标准,不再是没有道理的存在。
比如观致。截至目前为止,国六的观致3依然只存在于工信部的新车公告目录上。观致给出的消息是,观致常熟基地的国六车型生产要在7月中旬以后才能展开。而最有“走量希望”的观致5,则需要到9月份才完成国六版车型的上市。
比如东风风神。对于支撑品牌销量超过一半的AX7。在国六排放标准下,只有部分车型能够满足标准。
再比如江淮。5月5日,北京市生态环境局公告,拟对江淮汽车涉嫌机动车生产企业对污染控制装置以次充好,冒充排放检验合格产品出厂销售的行为进行重大处罚举行听证。
总体上来说,合资品牌忙于应对,自主品牌陷于困难。所以,这也引出了对于国六提前施行必要性的质疑。
尤其是在“以环境换发展”思维主导多年的情况下,这是否是一种扯着蛋的矫枉过正?
国六排放标准的提前施行源自于2018年发布的《打赢蓝天保卫战三年行动计划》。按要求,机动车一氧化碳限值降低50%,总碳氢化合物和非甲烷总烃限值降低50%。与此同时,还要求氮氧化物排放也要降低42%。
各种的迹象都导向了“环境的改善”,但它施行的本质,尤其是如此跨越式的提前施行,或许与环境的改善并不相关。
虎嗅网的《垃圾分类、5G、“国六”、城市更新的经济账》一文提到,提前施行国六排放标准的目的主要有两点:
其一,是通过制度变迁增加私人成本。以增加私人成本,促进私人成本与社会成本平衡,让环保这笔账让市场承担。
其二,是通过制度升级倒逼技术革新。2018年,国五排放标准方才在全国铺开。而2019年,国六标准被提前施行。两年不到的过渡期,迫使车企放弃缓慢推动技术的规划设想。
缓慢的技术进步,难以激发底层的技术变革。
尤其在燃油车上,即便再过5年,热效率的提升也未必能够超过60%。借着燃油车的二次革命,引领世界秩序基本是无望的。
所以,当技术的变革遇到了无法跨越的南墙,其自然就导向了一条可见的更明朗的道路——新能源。
国六排放标准的提前施行,只是一种婉转的手段。它的目的,在于引导车企把发展重心向新能源倾斜,推动底层技术变革的发生。
按照中国电动汽车百人会理事长陈清泰的说法,到2025年前后,新能源汽车取代燃油车将出现拐点。在新能源补贴下滑的大背景下,支撑这种激进的说法的,就在于“国六排放标准提前施行”这样婉转而又强硬的政策引导。
当考虑这种更深层的国策因素,那些车市销量的下滑,车企集体的懵逼,就显得不那么的重要了。